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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书工作室 讯:
 中华书局上海福州路大厦(1916年落成)
除了《四部备要》,《古今图书集成》是另一项巨大的古籍整理工程。《古今图书集成》是中国现存规模最大、资料最丰富的一部古代类书,号称“古代百科全书”。清雍正六年(1728)仅以铜活字排印了64部,后来罕见传本。1933年,中华书局以1万元价格购得底本,在加工修整制版等方面不惜投入,在1934年开始影印出版。“在原书几近绝迹的情况下,中华书局的这一出版行为,确实具有文化抢救的意义。”武汉大学教授吴永贵说。为了便于读者购买,中华还将原书5000册缩印为800册,售价低廉,使得这部珍贵的文献为广大读者所使用。解放后毛泽东要求工作人员为他配置的书中,《古今图书集成》名列其中。“《四部备要》和《古今图书集成》成为中华书局古典文献书籍的著名品牌,这种品牌效应,一直延续至今日。”
“照理说中华书局是做‘古’的,但中华的‘古’是一种非常新的‘古’。是在新思维、新视野下的整理国故。”著名历史学者、北大教授李零向本刊这样评价,“中华书局是民国的产物,它以求新为目的,其出版作品反映的都是废科举以后新学崛起的情况,包括商务印书馆在内,虽然两家一直是竞争对手关系,但是它们在那个历史时期都承担了启蒙的工作。”
五四运动时期,中华书局积极热情地为这次新文化浪潮推波助澜。陆费逵请来了当时颇有影响的“少年中国学会”参与编辑。“少年中国学会”的加盟,加强了中华书局策划推广新文化运动的出版物的编辑力量。李达、张闻天、田汉和后来主持《辞海》编辑以及中华书局编辑所工作的舒新城都是会员。在他们影响下,“五四”运动前后,中华书局出版了卢梭的《民约论》、达尔文的《物种原始》(旧译名)、郭泰《唯物史观解说》等中外政治、学术名著。亚当·斯密的《国富论》,这本专著第一个中文译本是严复所译,译名为《原富》;后世通用的“国富论”一名,即始自中华书局出版的此译本。
中华书局形成的良好品牌效应,吸纳了当时一大批优秀的各界人才,比如梁启超、沈雁冰、马君武、李达、张闻天、潘汉年、叶圣陶、朱自清、田汉、舒新城、金兆梓、钱歌川、徐志摩、陈伯吹等。在中华书局对近现代学者的学术性著作出版方面,以梁启超的《饮冰室合集》最为著名。从上世纪20年代一直到抗战前夕,可以说是中华书局发展的黄金时期。
陆费逵主持的中华书局不仅对书刊内容有崇高的追求,而且在书刊形式上也精益求精,十分讲求印刷技术和印制质量。陆费逵说:“印刷为文明之利器,一国之文化系焉。果使我们印刷放一异彩,不徒为我局实力之发展,亦足以观国民文化之进步。”所以在硬件设备上,陆费逵一向舍得投入。中华书局拥有当时最精密的现代化印刷机,如德国制的轮转大电机、四色大电机、双色胶印机、制版机等,“当时在远东也是最先进的”。凭借一流的印刷设备,其印制的徐悲鸿、齐白石、张大千、刘海粟、潘玉良等著名画家的画集以及刘海粟编《世界名画集》、《世界裸体美术》、《欧洲名画大观》等精美画册,质量堪称世界一流。
因为拥有一流的印刷技术,中华书局也承接了许多特殊的印刷业务,诸如为纪念《申报》50周年而出版的我国第一本全国地图集,经各同业制出样张评选,最后由曾世英先生决定交中华书局印制。直到现在,上海中华印刷厂仍然是全国印制地图重点厂之一。除此之外,还接印了广告和烟草公司卷烟包装的印刷。
值得一提的是,此时的中华书局已经是一个多元化经营的企业。除了传统出版、印刷业务外,还开办文化补习学校,成立教具制造厂,发行所还兼营文具仪器、标本模型、运动器械、教育用具、风琴乐器,以及玻璃器、陶器的文房四宝等。随着事业发展,至“七七事变”前,分支机构有40多处,抗战胜利后还设立台湾分局,网络遍及全国各地。
1937年全面抗战开始。“父亲从友人那里听说‘维持会’将公布的名单里有陆费逵的名字,他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,决定立即在名单公布前离开上海。”陆费铭琇回忆。她还记得父亲同母亲商量,是自己先走还是一家人一起走。1937年11月5日,陆费逵带着全家一同去了香港。此后,中华书局大批员工撤到重庆、成都,在当地设厂印刷,客观上带动了后方的印刷技术的提高。
1941年7月9日上午,56岁的陆费逵在香港突然去世。“陆费逵去世后,书局的经营方针有所变化。它利用其印刷能力,承揽了大批印钞业务以及有价证券的印刷。纱布、面粉交易所成单、地方官钱局钱票、公债票,直至发展到邮票和纸币印刷。”徐俊介绍。解放初期,上海中华印刷厂也是印制人民币的工厂之一,至1950年5月才告结束。
分分合合
新政权成立后,像其他行业一样,出版业的发展规划也被纳入国家高度计划中。1952年,中华书局被出版总署指定为中央一级出版机构,中华书局编辑所、印刷厂中西文排版一部分迁往北京。出版总署将全国出版社重新洗牌,划定了各自的专业分工。在这个统一规划中,中华书局编辑所以出版农业、文史、俄语读物为重点。
1954年,全国开始进入私营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高潮。“到了公私合营的时期,原有的老字号私营出版机构,只剩下‘中华’和‘商务’两家。这两家虽然保住了名号,但实际上都分别和别的出版社合并起来了。”徐俊介绍说。5月1日,中华书局将总部从上海迁至北京西总布胡同7号,合并到财政经济出版社,对外挂财经社和中华书局两块牌子。商务印书馆则合并到了高教出版社。
当中华书局按照出版总署的统一规划,开始出版农业、财经和俄语类图书时,出版总署又成立了一家新的出版机构——古籍出版社,社长由出版总署副署长叶圣陶兼任。不难看出,此番调整的目的,就是让古籍出版社取代中华书局在古籍出版的传统地位。古籍出版社编辑不足10人,大部分是叶圣陶早期在上海开明书店时的旧识,他们集中在出版总署里办公。
古籍出版社的地位,从它一接手就上马的“国家项目”——点校《资治通鉴》便可以看出几分端倪。这项工作,是毛泽东亲自倡议和交办的。曾担任过范文澜的助手、历史学家蔡美彪回忆:1954年9月,第一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召开,毛泽东与吴晗被分在同一个小组。毛泽东向吴晗说起标点《资治通鉴》事,并要吴晗转告范文澜,组织一些人,一两年内标点出版,以供广大干部阅读。“毛泽东还说到读史应有地图,可以把杨守敬的《历代疆域图》用新方法改绘,以供利用。”大会后,吴晗找到范文澜,两人随即着手筹划。
经与各方协商,1954年11月初,标点《资治通鉴》及改绘杨守敬地图工作委员会组成。由范文澜与吴晗牵头组织,顾颉刚、张政烺、贺昌群、容肇祖、王崇武、聂崇岐、齐思和、周一良、邓广铭与何兹全这10位历史学家成为标点小组成员。南开大学郑天挺、古籍出版社章锡琛后期加入。组织标点,需要有工作空间。时任北京市副市长的吴晗出面,向北海公园借用未开放的画舫斋小院。此处环境幽静,清雅宜人,无外界干扰。“《顾颉刚日记》里面对这一段工作有很多描述,说每天他们都要去北海上班,每天又工作了多少等等。”徐俊说。
《资治通鉴》世传版本非常多。标点工作小组经讨论,决定选用清胡克家翻刻的元刊胡注本,采用章钰的校记。“标点工作最大的难题是,《标点符号用法》原为语体文制定,并不能完全适用于古籍。哪些符号可用,哪些不用,需首先有个共识。所以第二次小组会特别邀请出版总署副署长、语文专家叶圣陶先生到会。大家就一些标点中的难题,向他请教。经过讨论认为,一时难以制定完备的古籍标点条例,先就标点、分段订立几条原则,开始工作。在工作实践中逐步完善,再进一步制定凡例。”为会议作记录的蔡美彪回忆。小组会上还商议,参加者各承担若干卷,完稿后统交王崇武汇总,最后由顾颉刚总校定稿。
标点《资治通鉴》完成后,交由古籍出版社出版。出版前,如何署名亦是议题之一。范文澜虽然在前期承担了一些组织工作,但是“范文澜主持学术组织工作,从来不署名”;顾颉刚因为做到一半生病去北戴河疗养,没有负责后期的工作,也不愿意牵头题署。经商议,最终决定在每卷后面署上点校者和审稿者的名字。1956年,标点《资治通鉴》由古籍出版社出版;此后古籍出版社又继续推出《续资治通鉴》、《三国志集解》等书。
重返古籍
也正是在这个时间点上,国家最高领导人对中华书局的态度又有所改变。“毛主席对出版工作规划的指示中有过这么一条,大意是说,过去有很大影响的两家书店,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,这两块招牌还是应当保留。中华嘛,就搞‘古’的,商务呢,就搞‘洋’的(指西洋哲社名著)。从这个讲话看出,那时候领导人已经有让两家恢复独立建制的动议。”徐俊说。
1957年3月,存在仅三年的古籍出版社并入中华书局,张静庐、徐调孚、章锡琛、陈乃乾等原古籍出版社的编辑也并入中华;中华书局的社址则迁至原古籍出版社和出版总署的办公地——东总部胡同10号。与中华书局形影不离的“老对手”商务印书馆也与高教出版社分离,恢复独立建制。1958年中华书局上海办事处一分为二,一部分与古典文学出版社合并为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,中华书局副总编辑金兆梓任主任;另一部分为中华书局辞海编辑所,主任舒新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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