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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书工作室 讯:
书有插图最可人
我喜欢有插图的书籍。有插图的书,好比开花的树,一棵树,开花不开花,大不一样。一本书,有图没图也不一样。若拿人来相比,羡慕饱学的人,赞叹他腹有诗书气自华,那么,图文并茂的书,便是书有插图最可人。
插图的历史久矣。
在纽约市博物馆里,珍藏着一份写有埃及最古老的形象文字的纸草的断片,描写一个女祭司在她死后,向河神俄赛利斯献祭的神话。文字的右下方,有一幅图案,描绘出文字所表达的内容。这是公元前一千年的文物。那图,可能就是人类早期文学作品插图的雏形吧。古埃及文字,肯定只有专门家才能看懂,而配在下面的图案,却是现代人一望而知的。插图的功效,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说明。
六十岁以上接受过“子曰诗云”那种教育的人,都有亲身的体会,“四书五经”令人头疼,弄不好要挨先生的板子,内中《诗经》有点例外,原因是《诗经》的卷首,刻满了《毛诗图》。百多幅图案外,尚有两幅《星象图》和一幅《国风地理图》。这无异于在暗淡的书馆的顶上,开了一个天窗,不仅透进亮,还吹进风。坐在村学土房子里的我,口里哼着《秦风》里“四牡孔阜,六辔在手”,一面拿眼睛瞟古代武士驾驭着四马开道战车的《小戎图》,心中的滋味,确实要比读圣贤的老调子,甜美得多了。插图的功效,又一次得到说明。
一九三四年七月,有人想将高尔基《母亲》中十四幅插图,单独编印成集。当时的中国,这本书总共不到三百本。为了实现编者的这一心愿,鲁迅遂将自己一本已缺页的《母亲》拆散,寄给编辑韩白罗,并且写了序文附上。鲁迅说:“三十岁的刻者亚历克舍夫的技术未必纯熟,然而生动、有力,活现了全书的神采,便是没有读过小说的人,不也在这里看见了黑暗的政治和奋斗的大众吗?”插图的功效,在这里得到进一步说明。
插图的本意,虽说为了美化书籍,却因提高读者兴味,强化原著的艺术感染力,通常会受到作家本人重视。例如普希金在写诗体小说《欧根.奥涅金》之时,惟恐别人歪曲了他心目中主人公的形象,便亲自动笔作画。鲁迅在创作《朝花夕拾》过程中,曾致书台静农:“《旧事重提》我想插画数张,自己搜集。”为了书中一张活无常的像,鲁迅托朋友搜罗各种版本的《玉历钞传》,后来章廷谦给他寄来一本,“可惜中无活无常。另外又得几本有的,而鬼头鬼脑,没有迎会里面的那么可爱,也许终于要自己来画罢。”于是,鲁迅除了将各式无常集印外,自家还画了一帧手持破葵扇,口中哼着:“哪怕你,铜墙铁壁!”的无常像,人称鲁式无常。有的作家,写书作画,全由自己包揽,也是常有的事。一九六○年马萧萧出版他的长诗《石牌坊的传说》,不独全书插图,连封面设计也是自己动手。那本书可谓达到了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的完美境界了。
我国的出版物历来有“左图右史”之说。宋、元的小说,每页上图下文,唤作“出相”。现代的连环画,大约由此演变而来的吧。到了明、清,只在卷首绘制书中人物像,称为“绣像”。而每一回只插图一幅的,叫做“全图”。出版时,因插图的不同,便有了“绣像本”与“全图本”之别。
汇编某部作品或某位作家作品的插图选集的,代不乏人。譬如《毛诗图》的汇编本,就有《毛诗草木鸟兽鱼虫疏》、《毛诗品物图考》等等;为《水浒传》插图的,除了陈老莲的《水浒绣像谱》之外,还有一部明代的《水浒图》,可惜这书在国内已仙踪难觅了。相比之下,外国人更热衷于出版文学插图的选集,规模大,版本多。果戈里的《死魂灵》,仅阿庚就出版过《死魂灵百图》。在捷克,雅.哈谢克写了一部《好兵帅克》,他的好友画家约.拉达,共为之绘制九百零九幅插图,这无异于对帅克这个人物,进行了一次再创作。拉达的图集,与原著齐名,成为文艺史上不朽之作。拉达一生为哈谢克插过一千三百三十九幅图,印在《好兵帅克》扉页上哈谢克的头像,亦为拉达所绘,这在书籍插图史上,算得上是空前绝后的了。
插图在我国曾经萧条过一段时期,现在则大大改善了,插图的研究也相应热起来。书刊因插图而提高身价,增加卖点,最典型的要数《读者》杂志了。那一幅幅线条流畅,雅俗共赏的插图,成了《读者》占领市场的锐利武器。
(摘自香港《大公报》 作者:程耀恺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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