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秋雨谈中华文化的两大毛病：观念狭隘 太斯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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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秋雨谈中华文化的两大毛病：观念狭隘 太斯文

中华文化什么时候成为一种成熟的文明呢？多年前国务院有个历史断代工程，研究的结果是中华民族走入文明的门槛时间离现在4200年，用我们现在的公元来说很容易记：公元前21世纪。为什么像河姆渡文化、良渚文化等等都不算跨入成熟文明的门槛呢？标准有三：必须有文字，有城市文明；必须有城市化的聚居；必须有金属冶炼。

　　没有湮灭和中断的文明

　　从整个世界范围来说，中华文化肯定不是第一名。第一名在伊拉克，那是巴比伦王朝的所在地，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冲积成的一个文明腹地，孕育了美索不达米亚文明，比中华文明早太多太多。第二名在尼罗河边上的埃及，中华文明还没有初露曙光的时候，埃及文明充分成熟，数学、法学在当时无与伦比。中国和印度则不分先后位于第三、第四。中国和印度在文明的秩序上可有一比，根据过去所发现的材料呢，印度文明要比我们早，但是近六七十年来印度的考古成果不多，而中华大地上考古非常地成果丰硕。所以现在的学者在国际上有时候就可以说，在巴比伦文明和埃及文明以后就有了中华文明。不管怎么说，世界的古文明就这四个。

　　后来对世界上影响巨大的希腊文明，也很悠久、很辉煌，后来孕育了现在极其强大的西方文明，但在遥远的古代，希腊文明出现辉煌的时候是克里特岛，但遗憾的是经过现代国际考古学家的研究，它的文明是巴比伦文明和埃及文明在地中海上的遇合，遇合以后有自己的创造，但还是缺少原创性。

　　四大文明只有一个文明没有湮灭和中断，那就是中华文明，这是让我们感到有点骄傲的地方。我曾经在《千年一叹》里边讲到过，在巴格达看到两个孩子拉车，送给他们两支圆珠笔，他们却不知道笔是什么。我当时感到很辛酸，多么想通过翻译告诉这两个孩子，这叫笔，写字用的，他们的祖先是全人类最早创造文字的人。

　　现在年纪很轻的人随口能讲出“温故而知新”、“三人行必有我师”、“有朋自远方来”这样的话，这些2500多年前孔子说的话能够在今天年轻一代的语言中快速存活、轻松运用，证明这种文化延续下来了。只有中华文化一种世界文明是认认真真地延续下来了，这个很了不起，世界各国谁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。

　　中华文化五千年的由来

　　我们能延续得那么好，一定是前面的基础工作做得特别好。有六个伟大的帝王，我们不能忘记：炎帝、黄帝、蚩尤、尧、舜、禹。他们为中华文化跨越门槛努力了800年。所以加在一起，我们说中华文化五千年一点不差。

　　炎帝在我看起来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农业科学家，他让中国从母系社会终极性地走到了父系社会。我为湖南株洲的炎帝陵写了碑文，讲了炎帝几方面的贡献：第一个贡献是教会了大家种植；第二是教会了大家用火；第三是通过自己亲自尝百药发现了中草药。比他年轻的黄帝则认为，文明的力量要团结起来、武装起来才能强大，他开始研究冶炼金属、发明文字，推动时代前进。蚩尤统治着现在河南省的东部、山东省的西部和安徽省北部，是一个非常大的九黎部落……

　　最后到了大禹，希望防止每次接班都要打几十年战争的悲剧，通过事先制定可以提前对接班的人进行充分教育，同时强化行政团队辅助接班人。所以到这个时候，他让自己的儿子启来继承时，正好是公元前21世纪，是中国进入成熟文明阶段。

　　我不希望大家随口讲六千年、七千年、八千年。河姆渡文化、良渚文化在4500年前已经失踪了，所以只能算是史前文化。这些文化到底到哪里去了？

　　4200年前，公元前21世纪，我希望了解国际坐标下中华文化的朋友先要记住这个时间。

　　这个时间能不能往前推移呢？有可能，这要等待新的考古发现。按照我的经验，现在特别有可能把中华文明成熟的时间往前推一点的倒是在北方，比如在内蒙古赤峰市有一种红山文化，它的金属冶炼、文字都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早期的信号。有没有可能论定以后把中华文化往前推，需要国际公认，急不得。

　　一个智能大爆发的时代

　　再往后走几百年，走到了公元前5世纪，人类进入到一个非常奇怪的时代——轴心时代。轴心就是车的轮子。西方学者认为，人类最聪明的大脑在公元前5世纪前后都诞生了，那个时候人类的智慧进入了一个中轴线。我们总是认为人类是越来越聪明，其实不是，那个时候的人特别聪明，我们只是他们的学生。他们为什么同时产生，是个未知数，但他们同时产生是事实。

　　孔子比释迦牟尼小14岁；孔子死后10年，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诞生；孟子比亚里士多德小12岁；庄子比亚里士多德小15岁；阿基米德和韩非子之间相差7岁……这个名单可以一直排下去。现在美国科学家认为，可能那个时候地球的轨道转动有一点变化，或许太阳能量的吸收特别大，奠定了地球每一个领域产生经典式的人物。

　　21世纪算很现代了，但是大家在讲国学的时候又在想公元前5世纪的事情，又在重新遥望和膜拜那个时代。那个时代的智能大爆发，好像也有一些神奇的分工：希腊学者在爱琴海边思考什么人和物质世界的关系，印度学者在恒河边思考着人和神的关系，中国学者在黄河边上思考着人和人的关系……分工重点比较明确。

　　对于超越经验的世界印度特别发达，而中国特别重视经验，同时对物质世界关心又不多，所以诸子百家在当时研究特别多的就是人和人的关系。这个时候我们可以有把握、有信心地说，在人类智能大爆发的时期，中华文化没有缺席，至少占据了三分之一。

　　中华文化的两个大毛病

　　在智能大爆发之后，人类文明进入了一个帝国时期。其实世界上聪明人士非常多，如果没有行政的加持，所有的聪明都会随风飘散，只有强而有力的行政力量才会把各种智慧加固下来、整合起来，这个力量就是帝国的出现。

　　大文明都必须有大帝国，没有大帝国这个文明留不下来。当时东半球和西半球有两支伟大的力量，东半球是秦汉帝国，西半球是罗马帝国。这个时候中国不仅仅没有缺席，已经变成二分之一了。

　　帝国到公元5世纪发生了一个大问题——都抵不过野蛮力量了。野蛮力量太强大了。帝国培养了大量的文官，我们打不过人家了。所以请记住在公元476年，罗马帝国灭亡在北方野蛮力量的手里，汉朝也因为鲜卑族而解体。

　　中华文化有两个大毛病，第一个大毛病是不了解中华文化外面还有别的文化，观念太狭隘；第二大毛病是太斯文，没有执行力，没有创建伟大事业的宏伟气魄。

　　拓跋宏建立北魏，努力克服中华文化的毛病。第一，虽然做了中华文化的学生，也拜其他文化做老师，随着佛教的传入，就拜了第二个老师——印度文化，第三个老师是印度文化带来的希腊文化。由于在北方征战中，拓跋宏又接触了巴比伦文化、埃及文化、波斯文化，这些文化在他身上逐步融合，构成了一种伟大的气象。如果有机会去一下山西大同的云冈石窟，就会惊讶公元5世纪的石窟出现了希腊的廊柱，印度人的雕像、巴比伦的装饰等等，世界文明在这集合。

　　第二个毛病也克服了。中华文化太斯文了，幸亏有拓跋宏，他那么认真地把中国文化作为自己的老师，可以丢掉鲜卑话、丢掉鲜卑的服装，丢不掉的是他们这个民族马背上的雄风。他就把这个气派给予了中华文化，使其前所未有的强大。（余秋雨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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